村西那片青草，牲畜们好像永远也啃不完，总能看到肚子吃得鼓鼓的牛羊在暮色中缓缓归去。我们躺在田埂伤，看满天丹霞流云……

村中那条小溪，杨柳夹岸。我们用柳条绕几下，弄成水轮子的模样，夹杂小溪中，任旋转的浪花把笑声弄得四散飞扬。

这是三十多年前的故乡。现在，草地上盖起了鸡舍，几百米外也臭气熏天。小溪干涸，河床里满是垃圾。残存的几颗老柳，有气无力地摇摆着一身沧桑。

在草地上和小溪边戏耍的一茬茬孩子，也四下星散，搁在天涯下。我们三十岁前赖以栖身的老屋，做梦都能记得哪棵树上有鸟窝，哪家的母鸡爱在外边的草屋里下蛋。村庄，已经在几年前彻底被埋葬在铲车的轮子下了。

伫立村头，百感交集。因了亲人还在，对这片曾经的土地，我还得不时地亲近一下。我留意到所有关于故园的歌吟，都是人在外乡回头凝望。羁旅多苦，静下来时故园自然成了心灵安放之地。只是他们可能忽略了，故园已经是人事更迭，面目全非。他们对故园脉脉含情的追忆和向往，只是一种倦鸟归巢的心态，是消失了前行勇气的退缩罢了。幸而大家没有沉溺于这不算昂扬的情绪之中，跋涉的脚步不会停息。正如李白，虽然听笛闻折柳，陡起故园情，但天明后总是迎着朝阳，继续万里行程，放牧着诗歌，也放牧着心灵。

终生不离故园的人，不知道故园的真切滋味，太近了反而看不真切。离开故乡一去不回头的人也难以看清故乡的真相，他心中的故园只是记忆中的通话，只留美好在心中了。只有并未远离且时时归乡的游子，才会深刻体会到故园的风雨变迁。有淡淡的欣慰，甚至莫名的无奈和惆怅。最后，对故园的牵系，只剩下履历表中的籍贯。只是不知道，这籍贯在后辈的笔下和心中还能延续多久？这是文明演进中必然的代价吗？

故园不再，游子的心灵只能永远飘泊在漫漫长路上……